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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
 “苏丹,你找我们来,不会只为了吃一顿饭吧?”

 圆桌周侧,坐満了年龄威望皆⾼他一等的长辈,个个是组织的重要成员,苏丹漫不经心地巡视他们一遍。

 “当然不是。”眼看众人均饮过酒杯里的体,苏丹轻轻一笑,眼底溢开‮稠浓‬的诡谲。“大伯为人公道,一向不偏不倚,在他家聚会,大家会少去一些戒备。”

 他的话说得很是含糊,让人听不出他的意图。

 “苏丹,我听人说,你的亚洲之行并没有解决与俄罗斯的问题,反而变本加厉做得比所罗门还超过。”叙利亚省去了多余的客套话,开口切⼊重点。“你怎么解释?”

 “这是我和几位叔叔商量的结果,”苏丹念出组织內几名进份子的名字。

 在座被点名的人,立刻响应他:“我们支持苏丹的选择。”

 茉莉守在苏丹⾝侧,保持⾼度警惕。

 “回国之前,我遇到几次狙击。”苏丹轻描淡写地说。“承蒙各位长辈协助,组织已步上轨道,我不希望⽇后再生事变,拖延组织的后续发展。”

 “苏丹,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?”

 “你在怀疑我们派人暗杀你?”几位⾼层⼲部不⾼兴地问。

 “不,不。”苏丹吃了一口甜点,细嚼慢咽。“请各位聚会的目的,只为恳请大家,今后像帮助我⽗亲与所罗门那样,继续关照我这个不成材的晚辈。”

 “你有心接替你⽗兄的位置,我们当然支援,不过你年纪还小,有些事未必能胜任。”

 苏丹朝说话的长辈点头,友善地回复:“我同意您的话,因此更需要您把扣在手里的名单给我保管。请相信我会妥善安排,做出令您満意的成绩。”

 这小子在索回被瓜分的权利…在座的几位长者换了思索的目光。

 突然,一人发出嘲笑声,无礼地问:“难道真要让一个穿裙子的小人妖当我们的头头?”

 苏丹不假思索地挥出手里的餐刀…“咻”一声命中目标。

 “对不起。”他‮媚娇‬地笑向一只耳朵让餐刀打穿的人,⾎流如注的景象染红了苏丹的眼。“一时失手。”

 惨叫声没多久便爆发。

 茉莉见有人把手探进口袋,似乎在掏什么,她当即举,对准有所举动的人。

 “苏丹,你做什么?”众人惊异不定地看着他。

 “大家不必紧张。”苏丹取出一小瓶透明葯管,摇了摇里面装了八分満的蓝⾊体。“这是我向俄罗斯买的新型葯剂。”

 他打了一个响指,门外的极光端着一杯清⽔应声走进。苏丹倒了一半蓝⾊体⼊⽔中。

 “它能通过体渗⼊⽪肤,在十分钟內改变人体的基因链,十五分钟內‮裂分‬繁殖…”解释着葯物作用,苏丹瞧了众人⾝前的酒杯一眼。“五分钟后,正常的新陈代谢会受到影响…直接搀在饮品內服用,发作的时间加倍快速。”

 众人惶恐地看向自己饮用过的酒⽔。

 苏丹以眼神向极光传达一个命令。极光走去,将捂着受伤耳朵低声哀号的男人拽到苏丹面前。

 苏丹的视线透过玻璃杯的清⽔,盯住罢才轻侮他的人。“再喝一点,应该会加快葯效的发作。”说着,他把杯子递给极光。“请他品尝品尝。”

 “苏丹…”那人顾不得耳朵的伤,一个劲地往后退缩。“你不能这么做!”

 极光毫不手软地把葯⽔倒进男人的嘴巴。

 “大家不用担心,我没有恶意。”苏丹笑容不变,停顿了几秒。“请各位与我一同欣赏这种葯的功效。”

 他转视男人,对方跪在地上⼲呕,全⾝剧烈的颤抖、搐,然后口吐⽩沫,三十秒內,⽪肤开始长出青绿⾊的霉菌,异常吓人。

 众人纷纷咋⾆,而苏丹,仍像在品味假⽇下午茶那般闲适。

 “凯文,”他不慌不忙地吩咐极光。“解葯。”

 茉莉在一旁观看,有种置⾝事外的错觉。

 苏丹与极光的配合,显示出他最信任的人是极光,而她,来之前本不知今天将发生那么多事。

 “各位请用。”苏丹等极光把解葯给在座的所有人后,敛起了笑脸。“不过在你们服用解葯以前,有件事我要说清楚。”

 他站起⾝,居⾼临下。

 “从这一刻开始,我就是整个家族的主人!即使我的辈分低于在座的某些人,但我要求绝对的服从!”‮媚娇‬的容颜凝聚冷厉的风暴,苏丹表露出少有的严酷。“你们若有不服,也可以喝下解葯,立刻离开我的视线,然后我们就是敌人。”

 周遭陷⼊寂静,除了苏丹的亲信以外,没人动手触碰近在手边的解葯,大部分的⼲部沉思不语。

 “请随意。”苏丹坐回座位,安之若素。

 片刻后,有几人离开座位走出门不喝解葯,有几人为了‮险保‬而饮完解葯走了;剩余一半的人喝完解葯,留在座位上,表示臣服。

 “谢谢留下来的几位长辈支持我,我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。”

 苏丹平稳的语调,使茉莉⾼速跳动的心脏,缓缓归于平稳。

 他纵局面的态度,没有丝毫犹豫和胆怯,然而在他⾝后的茉莉,能受到他的疲倦与无奈。

 苏丹…走上这条路,她功不可没。她是不是,害了他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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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“这几个不会老实的人,帮我除掉。”苏丹的手点出组织名单上几个人名。

 “是。”极光的口吻似机械。

 苏丹等他从书房消失才松懈警惕,疲惫地着略微纠结的眉心。

 “茉莉。”他叫着⾝旁的她。“你帮我调飞鹰出来跟着极光。”

 在茉莉面前,苏丹解除了戒心。尽管他只出小部分权力给予茉莉使用,限制她在组织的发挥,却并非因为不信任她。

 他只是…不愿她去冒险。

 “你怀疑极光?”茉莉边问,边打电话联络组织內部人员。“表面上,你对他却是推心置腹…”

 “情况需要。”

 “…”茉莉不喜虚伪的苏丹。

 他不停喝着浓浓的黑咖啡提神。

 “本来我可以拒绝和俄罗斯易,但所罗门拿了人家的货,一大批化学武器,转手卖给阿拉伯‮家国‬,没把欠俄罗斯的钱付清…”

 俄罗斯要的不是钱,而是与所罗门协定好的那堆古文物,只是东西全被‮际国‬刑警没收了,苏丹本拿不出来。

 “你怎么处理?”

 “我用自己的钱补给俄罗斯。”刚接手组织,苏丹不方便动组织的钱。“我决定继续跟他们合作,一是弥补这次的亏欠,二是取得最先进的武器资源。”

 “我们会得罪许多与俄罗斯有过节的‮家国‬。”不知不觉间,茉莉已当自己与苏丹是共同体。他的烦扰、他的喜悦,她都同⾝受。

 “我们已经得罪了。外界在所罗门与俄罗斯易开始,早把我们组织列⼊黑名单。”苏丹兴叹。“最烦人的是这次易的货款,我问过收货国,钱是在所罗门进监狱才汇⼊户头,但我查不出帐户的密码。”

 “在什么‮行银‬?”千万别是瑞士‮行银‬,不然,苏丹的钱绝对拿不回来。

 苏丹略微切齿,回答:“瑞士‮行银‬。”

 地球上最重隐私、最会保密,‮际国‬犯罪集团最用的‮行银‬。

 “你认为,极光知道密码?”

 “他是所罗门的人。”苏丹抬起困倦的眼,望向茉莉。“帮我注意他。”

 “你去睡一觉吧。”不忍见他如凋谢的花朵般憔悴,茉莉语调轻柔。“一直喝咖啡对胃不好。”

 苏丹強打起精神。“还有些事没处理,明天上午我得去都灵,晚上要赶到西西里岛,必须和好多老头子打道,真是伤眼…现在不论政界、黑手,都没一个漂亮男人在,没有视觉享受,实在是空虚。”

 茉莉失笑。“不妨带一面镜子随时看看你自己,你空虚的心应该能随时得到満⾜。”

 “茉莉,我们似乎很久没这么心平气和的相处了?”与她谈过后,苏丹觉得舒畅许多,埋蔵在心底的郁如被光躯走了灰暗,整个人都暖和了。

 “我帮你倒杯茶。”见他一杯黑如墨汁的咖啡又见底,茉莉的胃隐隐痛,替他难受。“绿茶养生,而且比咖啡提神。”

 “先别走。”苏丹半闭起眼。“再跟我说几句话。”

 书房內,柔⻩⾊的光线显得不够明亮,门窗紧闭着,窗帘只拉开一半,⻩昏的余光侵⼊隙。

 茉莉在苏丹的桌前停滞了一秒,徐徐坐在他对面。

 “茉莉…告诉我。”苏丹俯首,视线落在‮腿大‬、鞋子、地面,各处游转。“如果有一天,我变得不像我,所有人都讨厌我,你…会不会走?”

 他很孤独,犹如她在选择背叛某一方时,那么无助。

 “你讨厌目前的生活?”

 苏丹‮诚坦‬地说:“是。可为了⽗亲,我不愿放手。”

 “你⽗亲明明告诉过你,只要你⾼兴,尽管离开。”令茉莉着的,是自由的任的苏丹,拥有她学不会的放肆;而眼前的人被迫拘谨,束缚自己狂野的本,他已不是她羡慕的苏丹。

 “茉莉。”他凝视它。“你不走,我就能坚持下去。”

 “我能走去哪?”茉莉嗓音柔软,怜之情加倍滋长。

 “离开我。”苏丹惆怅地说。不管与茉莉能否相,他只要她别消失不见,两人无法相没关系,只要她永远在他⾝旁。

 “苏丹。”茉莉垂下睫⽑,盖住眼底的伤。“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,我也会告诉你我去什么地方,并且在那里永远等你。”

 她的回答仿佛是在预言。他听了,不知该接下去说什么?

 时钟的秒针从一走到十二,细微的“啪嗒”响,代表光的流逝。

 苏丹慢慢开口,不着边际地说:“或许,我们只当朋友比较好。当情人,我们一定经常吵架…那,我就不能与你这么‮谐和‬地相处。”

 他浏览着茉莉带着忧愁的容颜,无数遍,看不倦。

 茉莉的心忽地下沉,猜不透苏丹的慨是突发的,或是他有了新的情人,搪塞她而已?

 “你说的对…”无论苏丹出于什么原因想终止他们的情,茉莉忍着伤心,平淡地说:“先忙组织的事,我们之间,以后再说。”

 她的宽容、她的冷淡、她的无所谓,刺痛了苏丹隐蔵的自信与自尊。他肯定茉莉不他,否则她不会如此镇静。

 “你看你,三天两头不断改变,此时温柔,不知何时又会冷漠不讲人情?”苏丹一笑,迅速戴上云淡风轻的面具。

 两个人心里的混惘、彷徨、不知所措,逐一收蔵在若无其事的表象內,抑着想的心。

 他们都笑着,不露出任何‮求渴‬对方情藉的迹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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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“极光和飞鹰逃走了?”得到消息的苏丹,直觉联想到他们一定晓得所罗门私蔵的财物在何处。

 “茉莉…”他下意识找寻分忧解劳的对象。

 一旁的心腹提醒:“伊圆‮姐小‬送展先生到机场。”

 苏丹惊醒。“对,我还送她到门口,怎么忘了。”

 她像是他呼的空气般不可或缺,然而,她也恰似空气般无⾊无味,在他的世界里自然地存在却不易察觉。

 “所罗门曾在极光的喉咙內装了‮型微‬窃婷器,立即追查他们的下落!”

 手下们衔命离开,偌大的书房只留苏丹一人。

 他望着桌面上冷却的绿茶,看着他为生活抑的热情被埋葬。从前随心所自由自在的自己,受困在组织沉重的人事庶务中,没有一刻能清闲。

 他真要这么过一辈子吗?

 假如,茉莉愿意陪伴他,他或许能熬一辈子吧?

 “⽗亲…我想离开,把所有事丢给所罗门或别人去烦恼。”苏丹低声呢喃。

 可是周围没有别的声音,给他任何指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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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“今天的天气很凉快。”展无华着风,走向他的‮人私‬
‮机飞‬。

 尾随的茉莉在风中低声问:“你有把苏丹的资料回报给上层吗?”

 展无华与苏丹相处过一段时间,必定掌握了苏丹某些犯罪证据。

 “我还在意大利,不急。”展无华瞄了茉莉一眼,彼此的神⾊如静止的⽔面,谁也看不出对方心里的波澜。“再说,这事是你负责的,我不便越界。你的上司可曾向你要过苏丹的资料?”

 “他们时常提醒我要收集苏丹的罪证。”茉莉送他走向登机梯。“我都敷衍过去…苏丹提防着我,我找不到他的把柄。”

 展无华踏阶而上的步伐一顿。“你有别的想法?”

 茉莉跟上去,出一份蔵在暗袋內的照片。“你不妨看看。”

 展无华侧过⾝审视她。“我能认为是好东西吗?”慢条斯理地接过照片一看,意外的冲击使他脸⾊陡变。“伊圆‮姐小‬?”

 半长不短的阶梯上,只有他们两人。

 “你在南洋的亲人很和蔼,”茉莉态度十分友好,口气十分温婉。“你⾝边的人也很可。你不愿失去他们吧?”

 展无华捏紧了手里的照片,每一张皆是他至亲的人。“我无法判断你这么做的原因。”

 “苏丹。”茉莉不急不躁地给了一个答案。“把你拥有关于他犯罪的证据,全销毁掉。”提出换条件,茉莉悠然前行,走近机舱⼊口。

 “假如…”展无华流露不愿妥协的神⾊。

 “别罗嗦,你没拒绝的权利。”茉莉截断他的犹豫,反客为主地伸手邀请:“进去说吧。”

 展无华优雅的气质,瞬间转为狂暴的戾气,杀意如电光闪烁在他眼底。

 茉莉进了机舱,正想打量內部设计,不料,映进眼的情况令她稳定的神思骤然一阵震

 “极光?飞鹰?”组织內的两大杀手,竟安适地坐在展无华的‮人私‬
‮机飞‬里…茉莉強掩着震惊。“你们要跟展无华离开意大利?”

 极光和飞鹰自顾自地下着西洋棋,当茉莉是透明人不予理睬。

 “看见他们,你不害怕吗?”展无华在她⾝后,以危险的语调说:“我完全有能力代替你的上司惩治你。”

 “别傻了。我既然有勇气向你表态,必然做好充⾜的准备。”茉莉回过头,強硬的气势分毫不减。“十分钟之內,我的人若没见到我毫发无伤回去,你等着回南洋收尸吧。”

 她第一次用这么险的手段,为了保护苏丹,源源不绝的力量因不断涌现,茉莉冷静得像个惯犯。

 “…”展无华退却了。有些人不在乎天崩地裂或自己的生死,但绝不轻忽亲人的安危。

 茉莉看到他眼中的忧虑,知道她赢了。

 她扫视极光与飞鹰一眼,満不在乎地说:“他们两人你怎么利用我不管,只要别伤害苏丹。”

 展无华微微一笑,眼⾊诡异地盯着她,像在分析什么。

 “拒绝和我易吗?”茉莉状似轻松地问。

 展无华摇了‮头摇‬,反问:“那个同恋用什么收买你?”

 “请称呼他…维罗纳先生。”茉莉知道展无华已接受她的威胁。“说了,你也不会相信。”

 目的达成,她挥了挥手,从容地走出机舱。

 展无华忽然提⾼声量叫住她:“为什么选择苏丹?”

 他要她背叛‮际国‬刑警的答案。

 为什么?她的理由恐怕只有她在乎。上一个不的男子,别人会觉得滑稽吧?

 只有她,相信当自己年华老去,回忆起此时的选择,心情仍是无悔的;脚步踏出机舱门口的刹那,茉莉幽幽回答…

 “我他。”

 ⺟亲死后,支撑她活下去的,是对她家族的报复。而今,她体內的恨意让恋侵蚀了一大半,她依旧痛恨亏待她的亲人,可在她心中,最重要的事已非复仇。

 她要保护苏丹,不论他能否回应她的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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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“茉莉,你回来了。”

 “嗯。”刚走进大厅,她就看见苏丹好整以暇地坐着等待她归来。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
 佣人全被遣开,窗户的帘布翻飞不定,空气中流窜着凉的风。

 茉莉察觉到苏丹的表情…柔和得近乎古怪。

 “极光和飞鹰逃走了。”苏丹侧卧在铺着⽑毯的沙发上,说话之间,焦虑之⾊在他脸上忽隐忽现。“在我的地盘上居然掌握不了他们的行踪,查不出他们逃离的方向…我这个首领真够失败。”

 “别着急,我帮你找。”茉莉在沙发旁坐下,温驯如他豢养的宠物,需要他的快乐作为她的精神食粮。

 “他们一定会推翻我。”苏丹露出烦恼。

 “你又不是总统。”茉莉抚了抚他柔顺的发丝。

 “我刚上任就让两个培养十几年的杀手逃走了。”

 他欺近她,经膏滋润的⽔,近在她眼前。

 他在惑她?

 “不是你的错,苏丹,你⽗亲的组织,不适合你。”茉莉不试扑制地吻上他的

 他在惑她!

 “你喜我吗,茉莉?”苏丹问了又不让她答,快速抱住她。“别说话,不用答覆我,抱着我就好。”

 “苏丹?”她发现他很失常。“是不是组织出了什么事?”

 “没事,抱着我。”苏丹扣紧她的双肩。“别让我呼。”

 “你不怕窒息?”她低头,看不见他枕在她口的脸是什么神⾊。

 “呵,死在美人怀里,可是难得的享受。”苏丹闭起酸楚的眼。

 如果连她的怀抱,他都不能安稳地投⼊、依靠,他真不知何处才可容⾝。

 “你第一次夸奖我的容貌。”茉莉笑着,心里发甜。

 “你呢,茉莉?若可以选择,你想怎么死?”苏丹的询问声低沉无比,包含着某种不能洞悉的决心。

 “我…”茉莉恍惚,思绪绕着浓浓的情意。“我想死在,底格里斯河。”

 那恰似他发丝的⽔流…若夺走她的命,那觉,也必定是甜美的吧?  M.UqIXs.C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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