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
悄悄挪动一下酸痛的躯体,唐孤兰借着晨曦看着唐⽟寒

睡的俊颜。俊眉朗目安详自在,恍惚间,她以为时光又回到了十年前;从三岁起,她就常在晨光中端详着这张脸。从稚气的孩童,到青涩的少年,到俊逸的青年…
翻⾝坐起,下滑的被子使她意识到自己的⾚裸,而⾝上一处处瘀痕和酸痛更提醒她昨夜发生了什么。“我不后悔。”她哺哺自语,告诉自己:为了⽟寒哥哥,就是要她牺牲生命,也在所不惜。
脚一踏上地,她一个踉跄,几乎跌倒。天,没想到会这么痛。桃花散的藥

太強,而神志昏

的唐⽟寒

本不知道怜香惜⽟,娇弱的她怎么承受得了?勉強撑起⾝子,拾起地上的⾐服穿上。她必须尽快离开,不能让任何人看见。
⽟寒哥哥从小就是个道德

特别強的人,总是用圣贤的标准要求自己,力求各方面都做到最好。如果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,他会有多么自厌自弃?不!他的痛苦已经够多了。如果这是罪过,如果要受到天谴,老天爷,她默默地祈求,就请你降罪在我一个人⾝上吧。
悄悄带上门,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自己的居室。清泪一滴一滴洒落在清晨的微风中。她多么希望他们不是兄妹啊!永不分离的誓言,对她,从来就不止是孩童的天真稚语…
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了。舒服地伸个懒

,手脚碰到了奇怪的东西,温温的、热热的,似乎是人的⽪肤。所有的睡意一下子被惊到了九天云外,猛转头,对上了一张妖媚的笑脸。
“少掌门,你醒了。”舂山故意拉起棉被遮住⾝体,却又舂光半露。
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唐⽟寒呆怔地反应不过来。
“讨厌啦。”佯装娇羞地斜脫他一眼“少掌门昨夜把人家累坏了,怎么一觉醒来就忘了?”


⾝上的

⽪疙瘩,唐⽟寒猛然坐起,清凉的

觉使他发现自己未着寸缕。
“唉呀,少掌门。”舂山一面七手八脚拉住棉被,一面佯羞地用手遮住眼,却从指

里偷瞄他壮健的⾝材。
“不对。”昨夜的记忆总算有一点回到了脑海“昨晚我明明赶走了你。”
“可是,奴家不能让少掌门毒发而死,所以一会儿又返回。少掌门抓着人家不放,后来就…哎呀,叫人家怎么说嘛。”
后来的事他真的记不得了。想到和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

绵了夜一,唐⽟心寒里油然升起一股厌恶。脸一沉说道:“昨夜是你下的‘桃花散’吧?”
“这…”舂山一脸尴尬地狡辩“人家不是故意的啦。人家都已经是你的人了。”
“你先起来,穿上⾐服。”
“少掌门,人家…”舂山娇滴滴地伸手摩抚他的

膛。

下作呕的

觉,唐⽟寒挥开她的手,一把抓起棉被围住⾝子跳下

,不理睬舂山的惊呼“限你一刻钟之內从我眼前消失。”
“可是人家…”
“你放心,我会给你一个

代。”他实在不耐烦听她“人家”来“人家”去的。
“是。”舂山掩饰住心里的窃喜。她知道以他的为人,决不肯⽩占女人的便宜,所以才使出这一招。哼,若是他执意不肯娶他,她还有更厉害的一招。舂山

恻恻地笑了。
直到舂山的脚步声远去,唐⽟寒才颓然地坐倒在

边。凌

的

褥上,点点暗红提醒他这张

上曾发生过什么。想不到他竟然中了这样的诡计!唐⽟寒厌恶地想起舂山,她要的不就是一个名分吗?他可以给她。但他决不可能再碰她一下!
一点微光突然

引了他的视线,俯⾝从

脚下拾起那个反

着

光的东西,是⽟娃娃!一个小小的⽟雕的娃娃,眉目如画,维妙维肖,是兰儿五岁生⽇时他送的礼物。兰儿用丝线挂在

前,还发誓说会永远带在⾝边。就如他十几年来也把兰儿的⽟佩随⾝携带一样。
⽟佩,⽟佩呢?唐⽟寒左顾右盼,⽟佩不见了。
⽟娃娃!她来过。他恍惚回忆起她曾温柔地摸他的额头,问他是不是生病了。她真的来过!不是梦,不是错觉。这个⽟娃娃就是证明!
紧紧捏住⽟娃娃,他內心的不安弥漫开来。
“少掌门。”秋⽔一见到唐⽟寒,急忙恭敬地施礼。
“姐小在吗?”唐⽟寒內心忐忑不安,害怕去证实自己的猜想。
“姐小在,在休息。”秋⽔

言又止。不知如何开口告诉他姐小
夜一未归,天亮才一⾝狼狈地回来。作为女人,她很容易就猜出她遭遇了什么。
“我看看她。”犹豫了一下,对唐孤兰的担心占了上风。
“少掌门…”秋⽔想伸手阻拦,又放下了手“姐小不舒服,正睡着呢。”少掌门一向最疼

、最呵护的人就是孤兰姐小,不知他看了姐小的模样,会有多难过。
轻手轻脚地走近

边,

起纱帐。锦被中一个⽟雕般的人儿沉睡着。唐⽟寒伸手挲摩她的面颊,柔

的肌肤⽩得近乎透明,眼下有着淡淡的青⾊。
“姐小昨夜又没睡好?”唐⽟寒皱起眉问秋⽔。这些⽇子兰儿心理上负担太重,一直吃不好、睡不好,娇弱得仿佛一阵风就会吹走。
秋⽔不知如何回答,只是同情地望着犹在沉睡的娇小人儿。
唐孤兰无意识地呢哺一声,翻了个⾝,手伸到被外。唐⽟寒想把她的手放⼊被下,目光却被她的手

引住了。她手上似乎捏着什么东西,露出⻩⾊的丝穗。
唐⽟寒好像被雷击中,眼睛牢牢地瞪着丝穗,那是兰儿为他编织了挂在⽟佩上的。颤抖的手稍稍拉开她的手掌,看到了⽟佩,他贴⾝收蔵了十几年的⽟佩。
“少掌门…”秋⽔被他骇人的表情吓住了。
“不,这不是真的。⽟娃娃…”唐⽟寒失神地呢喃。轻轻拉开她的⾐领,一处处紫痕赫然⼊目。
“不!”颤抖的吼声显示出震惊和痛苦。
“少掌门,姐小她…她…”秋⽔不知如何说明。看着唐⽟寒因痛苦而扭曲的俊脸,为他眼中的泪光惊呆了。一向最沉稳冷静的少掌门竟流泪了。
唐孤兰没有被这吼声惊醒,只是蹙起眉咕哝句什么,依然沉睡着。
“不!不!”唐⽟寒低头看看她手中的⽟佩,全⾝如风中的树叶,剧烈地颤抖起来。他惨⽩了脸,踉跄后退,猛地转⾝冲了出去。
“唉。”秋⽔叹息一声,为唐孤兰整理被子。可怜的姐小,是谁忍心伤害这天仙似的可人?她虽是老夫人派来控监
姐小的,可良知未泯的她也不由自主地喜

上了这善良娇美的可人儿。
看少掌门深受打击的样子,秋⽔再次头摇叹息。“唐门”中人人都知道少掌门和孤兰姐小

情最深厚。看到心

的妹妹遭遇到女人最害怕的事,少掌门会有多难过!是谁伤害了姐小?
“啪”一声门被踢开,舂山一看是唐⽟寒,马上把差点脫口而出的怒骂

了回去,喜笑颜开“少掌门,您来了。”一定是有好消息了。
“我问你,”唐⽟寒表情森冷“昨夜真是你在我房里吗?”
难道他发现了什么?是不是那个死丫头说了什么?不会的,她怎么敢自曝丑事。按住慌

的心,舂山故作娇羞的样子。“讨厌啦,这种事怎么能

说嘛。”
“是还是不是?”唐⽟寒咄咄

人。
“是…是。”舂山

到他目光中的寒意,声音低了下来。
“你从我这儿拿的东西呢?”唐⽟寒凌利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,似乎要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什么。
“什…什么东西?”舂山心虚地左瞟右看“很重要吗?”他究竟不见了什么?
“很重要。”他的语气肯定。
“没,没有。”舂山硬着头⽪回答“少掌门昨晚好…好狂野,

了人家夜一,人家没看见什么东西,什么也没拿。”
唐⽟寒一言不发,猛地拉住她的⾐襟“刷”地一撕,舂山顿时酥

半露。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⾝子,光光滑滑,什么痕迹也没有。
“哎呀!”舂山误解了他的意思,心花怒放“你别这么急嘛,人家又不是不愿意…”
“昨夜不是你!”
“什…什么?”舂山吓了一跳,強作镇定“少掌门别开玩笑,不是我是谁?”
唐⽟寒手一摊,张开的手掌上是一个⽩⽟雕的娃娃:“这不是你留下的,我的⽟佩也不在你手上。”
舂山脸⾊变了。该死,没想到百密一疏,竟被这个意外的细节破坏了。
“别妄想欺骗我。”唐⽟寒鄙夷地看着她。这个女人先是下藥,后是撒谎“为了飞上枝头,你还真是不择手段!”
“我、我…”舂山的脸一阵青、一阵⽩。
“别以为使这些手段你就会得逞,我不会看上你这个心机深沉、不知廉

的女人。”
“不!”舂山扑上去抓住他的⾐襟“人家只是太

你…”“不要说

,你不配!宾!别让我再看见你!”
绝望的舂山终于恼羞成怒,狂笑起来:“哈哈哈…我不配,我不知廉

!谁才配,你那个兰儿妹妹吗?”“你…”“别以为我不知道,昨夜我可全看见了。好一个‘唐门’少掌门!好一个端庄的大姐小!好一对兄妹!哈哈…”
“别说了!”
“我偏要说。做了猪狗不如的事,还怕人说吗?”
“住口!”
“一个道貌岸然,一个冰清⽟洁。骨子里…”
“你、住、口!”唐⽟寒双目⾎红,伸手掐住舂山的咽喉“我叫你住口。”
“唔…”舂山的呼

渐渐困难,想开口说话,却挤不出一个字。就在她以为自己要丧命了时,唐⽟寒突然松了手。
瘫在地上,大口地

着得来不易的空气。舂山看着唐⽟寒离去的背影,眼中泛起泪花:“为什么,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要我?”转瞬间,她的表情又变得

狠“哼,我决不会让你们好过。”
“

伦,

伦!”苦笑一声,唐⽟寒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。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了。为什么他想醉的时候偏偏醉不了,想忘的事偏偏忘不掉?
“我…禽,禽兽不如…”一仰脖,又一杯烈酒下了肚。
“啪!”一个耳光狠狠摔在自己脸上,唐⽟寒下手一点也没留情,半边脸颊马上肿了起来“你…你伤害了⽟娃娃!谁…谁都不准伤、伤害她。”他像是把自己分成了两个人,口齿不清地讨伐着另一个自己“我、我发过誓,要保护她,谁伤…伤害她,我…不原谅…不原谅…你竟敢…竟敢伤、伤害我最…最

的⽟娃娃,最

的⽟娃娃…”
“最

的⽟娃娃!”才这是他心灵深处最实真的告自呀!唐⽟寒终于狂吼一声“啪”地一声摔倒在地上,紧闭的双眼沁出点点泪⽔。他如何能挣脫这罪恶的情网?
“少掌门,少掌门?”秋⽔惊慌失措地冲进了唐⽟寒的房间,顾不上敲门“不好了,姐小她…老天!”她被倒在地上烂醉如泥的唐⽟寒吓了一跳“少掌门,你怎么了?”她拼命地摇着他的⾝躯“快醒醒,你快醒醒啊。出事了,姐小出事了!”
“谁…什么?”唐⽟寒努力睁开醉眼。
“是姐小,孤兰姐小出事了。”
“谁…什么?”唐⽟寒努力睁开醉眼。
“是姐小,孤兰姐小出事了。”秋⽔急得快哭出来了“刚才舂山带了一群人冲到姐小的房间,将姐小拖了出来,说要审她的罪。现在只有您才能救她了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一听到孤兰的名字,唐⽟寒马上酒醒了大半。
“姐小危险了,好多人抓住了她,嚷着要把她沉塘呢!您快去救她呀!”秋⽔眼泪直掉“少掌门…咦,人呢?”
等不及听她讲完,唐⽟寒已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。
荷塘边,舂山揪住脸⾊苍⽩、狼狈不堪的唐孤兰,正大声宣布她的罪状:“这个狐狸精以一张妖媚的脸

惑男人,不守妇道,引勾男人行秽

之事…”
“舂山姐,”一个丫环畏畏缩缩地开口“你还是放了孤兰姐小吧,她毕竟是姐小…”舂山虽说是老夫人的心腹,终究只是个奴才,怎能以下犯上?
“是啊,”另一个侍从

话“孤兰姐小是老夫人重用的人…”
“住口!”舂山已被妒恨之火烧去了理智,把唐老夫人

待的任务丢在了脑后“她算什么姐小?老夫人

本没把她放在眼里。你们看!”“刷”地一声撕裂了唐孤兰的⾐服。
“啊…”唐孤兰惊叫一声,⾝子缩成一团,但光裸的脊背还是呈现在众人面前。她不明⽩是怎么回事,不明⽩为什么会在睡梦中被狂疯的舂山揪到这里。
“这就是证据!”舂山指着她⾝上的紫痕“这就是这个

人秽

的证据!”
众人同情,不忍的目光马上变成了鄙夷,有些人的眼光⾊


的。
“住手!”一声怒吼,围观的人一齐回头。
唐⽟寒的眼睛里看不见周围的人,只有那个瑟缩着⾝子,抬起泪眼受惊的兔子般望着他的人儿。
众人被他⾝上散发出的紧绷的怒气吓住了,不由自主让开一条路,心中暗暗胆怯起来。谁不知道他最疼

的妹妹就是孤兰?这舂山也忒大胆,竟敢老虎头上搔

。已有人等不及看好戏了。
“⽟寒哥哥…”看着那个自幼守护她的人走来,脫下自己的外袍裹住她的⾝子,唐孤兰隐忍多时的泪⽔终于滑了下来。⽟寒哥哥来救她了。随着心情的放松,唐孤兰⾝子一软,晕了过去。
“⽟娃娃!”唐⽟寒飞快地接住他的⾝子,紧紧拥在怀里,紧得几乎要把她

进自己的

膛。冰冷的目光怒祝舂山“谁允许你这样做的?”
“我…”舂山被他锐利的目光看得有点胆寒,嗫嚅着想说什么。
“来人,把舂山关到地牢里,等候处置!”唐⽟寒后悔自己未及时惩治她,给了她伤害⽟娃娃的机会。
几个侍从一拥而上,捉住了舂山。
“不!”舂山狂叫起来“我没有错,我是要揪出秽

唐门的妖精…”
“带下去!”唐⽟寒冷喝一声,抱起唐孤兰迈步。
“你被这个狐狸精

住了!”舂山一面挣扎,一面声嘶力竭地吼着“犯下了

伦的大罪,你对得起老夫人的教导,对得起‘唐门’上下的厚望吗?”

气声此起彼伏,所有的人都被舂山话中之意惊呆了。
唐⽟寒的脚步停住了,闭了闭眼,该来的总是会来的。他深

口气,回过⾝来月光扫过众人。
所有的人都不自觉地回避了他的目光,捉住舂山的几个人不知如何是好,尴尬地放了手。
“都是这个小妖精的错!是她

惑了少掌门,是她给少掌门下了‘桃花散’。少掌门已经被她的妖术

住了,一心偏袒她。我们不能让少掌门走人歧途…”舂山仍在狂疯地叫嚣。
“胡说八道!不许你污蔑她!”她竟敢如此低毁⽟娃娃。
“你敢说你们什么事也没有?”
唐⽟寒脸⾊苍⽩,他没有再反驳舂山的话。舂山虽然居心恶毒,但他们兄妹

伦是事实。
“二、二哥,”唐家老七唐⽟凡期期艾艾地开口“舂、舂山说的不是真的吧?”但他的表情分明已相信了舂山的话。
“你说呢?”唐⽟寒平静地看着这个一向最敬重他的七弟,他已决定承担一切,不再逃避。
“我们相、相信二哥,只要二哥把她

给大家处置,我们就相信你。”
“你们呢,也这样想吗?”唐⽟寒的目光—一扫过在场的兄弟姐妹:唐⽟非、唐⽟京、唐⽟芬、唐⽟苓…
他们一个个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。
“二哥,七弟说的没错…”
“只要处置了她,你还是我们敬重的二哥…”
一个接一个的劝告在接触到唐⽟寒越来越寒冷的目光后,声音越来越小,渐渐消失。
“她也是你们的妹妹!”唐⽟寒吼出自己的痛心。为什么他们如此敌视善良纯真的⽟娃娃,竟趁机落井下石呢?
“毕竟她…你们…”憨直的唐⽟凡硬头⽪开口“她已经不洁了,何必为她…”他可是为二哥着想。
“如果我说一切都是我的错,不是她引勾了我呢?”
一阵

气声,人们像害怕染上瘟疫一样纷纷往后退。他的话不啻承认了

伦之事,投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厌恶、恐惧…
“哈哈哈…”忽地唐⽟寒暴发出狂疯的大笑,笑得不可抑制。
“二哥,你,别笑了。”
“二哥疯了…”
“对,我疯了!”止住了苍凉的笑声,唐⽟寒用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大家“你们真是我的好兄弟,我的好姐妹,我…向友

的兄弟姐妹!哈哈…”这就是他为之付出关心、

心,甚至牺牲了良心的家人们!他们的亲情是有附带条件的,比纸还薄。这就是他的亲人,他一心维护的亲人!
“他疯了…”
“没疯怎么会做出

伦的事来?居然还当众承认…”
“天哪,万一他对我也…”
“你?算了吧,你有那个小妖精的媚惑手段吗?”
唐⽟寒听不见弟妹仆婢们的窃窃私语,看不见他们陌生中带着恐慌的目光。只是抱着怀中的人儿一步步朝前走。众人纷纷避让,仿佛被他碰上就会得不治之症一样。
从怀中掏出代掌门的令牌“啷”一声抛在地上,唐⽟寒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悠悠醒转时,唐孤兰首先

觉到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里,

悉的体温、气味使她露出了安心的微笑。张开眼,收人眼中的是碧绿的树梢、蓝天上飘

的⽩云。
“我们在哪儿?”她一动也不想动,这一天夜一几乎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。
一张俊脸遮住了蓝天,果然是他。“我们在峨嵋后山。”扶她坐起,让她靠着自己“人们常说‘峨嵋天下秀’,山峦叠翠,流⽔潺缓,是不是很美?”
她轻叹一声“要是我们能从此尽情地徜徉于这山⽔林泉间,不是更美?”
背后的⾝躯微微震动一下,一阵沉默。
“我们离开了‘唐门’,是吗?”唐孤兰轻柔的语调肯定多于疑问。
“嗯。”若不是发生了今天的事,他下不了这样的决心。即使內心积

的矛盾痛苦再多,他也无法断然割舍家族的纽带。
“你知不知道你失去了什么?”“唐门”掌门的位子,甚至可能是未来江湖霸主的地位。
“我不在乎。”他本来就不在乎那些权力地位。
“你失去的不止这些!”唐孤兰的语气带着一点哭音。还有名誉,从此他会成为一个人人唾泣、无立⾜之地的人。
手指挑起她的脸,小脸上泪痕

错。“别哭,”他轻轻为她拭泪“只要你好好的,其他都不重要。”
“嗯。”把带泪的小脸埋在他

前“你要照顾我哟。”
“我照顾你。”他将像一个真正的兄长一样守护她,仅此而已。
“好。”唐孤兰抬起脸,露出了欣喜的笑容。虽然经历了许多磨难,但一切都值得。他们终于可以从此摆脫枷锁了。只是…
“我们回去把娘接出来,然后到一个没人的地方,隐居起来。”从此他们将相依为命,远离一切是非。
唐⽟寒无言地点头。等他安排好她和四婶,他将回“唐门”向


请罪,这一次他拼死力谏,也要请


罢手。
唐孤兰想站起来,却哎哟一声又跌回他怀里。
稳稳地拥住她,唐⽟寒脸上愧悔

加:“都是我,是我害了你。”
“别说。”她伸出一指点住他的

“我问你,若是我中了桃花散,你会救我吗?”
“会!”他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。
“即使背上

伦的罪名?”
“是的。”
“即使失去地位、名誉,从此受人唾骂?”
“是的。”语气更加坚定。这一切怎么能与她的生命相比。
“那么,你就可以明⽩我的心情了。”
是的,她对他也是这样啊?唐⽟寒明⽩了她的意思,对他们彼此来说,有什么比对方的生命更重要?唐⽟寒释然了:“我们回‘唐门’去,去接四婶。”
一个小小的市镇,平时极少有来往的客商。除了每过一阵的乡民赶集以货易货外,从未出现过今天这样的热闹场面。小镇上突然来了许多

各种不同口音、背刀带剑的江湖人。镇上的居民,胆小的,躲得远远的观看;胆大的乘机上前兜售点土产什么的。
镇上惟一的饭馆里,早已挤得人満为患。店小二手忙脚

,却还是因招呼不过来被呵斥;掌柜也忙着赔笑脸,一迭声地道歉。心里暗暗嘀咕,万一这些大爷们一个不

,他的脑袋只怕就得搬家!
最角落的一桌,坐着一个俊朗的年轻男子和一个⽩⾐女子,女子头上戴着纱帽,面纱垂下,看不清容貌,店里的江湖人不时投去怀疑的一瞥,但见他二人只是安静地吃饭,也就不去理睬。
“他


的。”一个

豪的大嗓门吵吵嚷嚷“俺非要看看那妖女长什么模样不可!”
“听说是千年狐狸精投胎,能勾人魂魄,

人精⾎。巫山派、神龙庄就是这么着了道,连峨嵋派的佛法都不是对手。”另一个人啧啧连声地摇着头。
角落的年轻男子微微一震,⽩⾐女子的手横过桌面,握住他的手:“世人原多愚昧,何必与他们计较?”她的声音低低柔柔,安抚了他。
“是啊,吴老大,你不怕你的魂被勾走么?”另一个人大声起哄。
“勾走!呸!俺这么一板斧劈下去,”挥手做了个下劈的动作“管叫她脑袋和⾝子分家。”
“就怕你见了她的模样,舍不得下手了。”
“谁说的?俺是那种好⾊的人么?连洛

花魁齐仙芝俺都看不上眼,那妖女有齐仙芝好看吗?”
“你不好⾊,就没有好⾊的人了。”另一桌有人嘀咕,马上被同伴捂住了嘴。
“咳!”一个端坐不动的老道⼲咬一声,众人马上竖了耳朵,显然这老道人是领头的。“咱们不可轻敌,这妖女不但祸

‘唐门’,引

唐少掌门做出

秽

伦之事;而且以妖法

惑众人,四处滋生事端,挑起战事。不少门派被她妖术毁灭;不少英雄好汉被她妖法所

,竟为虎作怅,成了她的走卒。由此可见,这妖女法术厉害,真是百年不遇呀。”
“是啊,听说她能驱动木牛、木马作战…”
“还用妖法

人神魂,让人为她卖命…”
“能剪纸做人,撒⾖成兵…”
年轻人与⽩⾐女子相对苦笑,想不到谣言传成了这样。三人成虎的威力,他们总算见识到了。
“那么厉害呀!”有人小声咋⾆“哪咱们‘诛妖联盟’能讨了好吗?”
众人面面相觑,一些人之前的豪气不知哪里去了,有些心虚胆寒。
“怕什么!”吴老大一拍桌子,杯盘都跳了起来“有咱们茅山清风道长,还怕妖女的法术吗?”
那个老道人拈须微笑,一副

有成竹的样子。众人又恢复了信心。
“是啊,清风道长专门降妖捉鬼,道行⾼深。千年老妖也不在话下。”
“那狐妖若遇上清风道长,管保魂飞魄散!”
“一道灵符就可以镇住她。啊,对了,请道长赐小人一道灵符,以免小人被妖女法术所伤。”
“我也要…”
“还有我…”
众人蜂拥而上,伸手讨符。
“别急,别急,大家都有。”老道人拿出一个⻩布口袋,从里面掏出一叠画了朱砂符的⻩纸分给众人。“一人一张,只要贴在脑门上,就不怕妖女作法了…”
年轻男子和⽩⾐女子简直哭笑不得。这群乌合之众真是愚昧得可以。但由此也知道,她已经成了天下人

除之而后快的目标。对一个小小的弱女子,竟如此劳师动众,真是她莫大的荣幸。

纷纷之中,又有几个人踏进了店门。
“那不是华山祈少侠吗?”眼尖的人马上叫了出来。
“浩⽇山庄的⽩少庄主。”另一个狗腿地

上前“⽩少庄主,您还记得我吗?三年前…”
店里又是一阵寒暄,先到的众人争先恐后献殷勤,又是一番推来让去,终于让⽩浩云和同伴与老道坐在了一桌。
“⽩少庄主,你们‘正义盟’也是要去‘唐门’吗?”
“是啊,怎么不见其他英雄?”
“各位好汉,”华山祈进回答“‘正义盟’大队人马已往唐门去了,我们殿后,负责搜索唐⽟寒和妖女。”
这一次“唐门”野心


,犯了众怒。尤其是竟向八大门派挑战。八大门派同仇敌汽,于是联合组成“正义盟”讨伐‘唐门“。
“除了二十年前各派联合讨伐‘魔中魔’独孤梵,好久没有这样的大战了。”
“前锋已救出了峨嵋派的女侠们,我们这就准备会合赶赴‘唐门’。”
“那我们同盟。”清风道长终于有了巴结上“正义盟”的机会。平时这些名门大派

本没把他们看在眼里。“我们‘诛妖联盟’是要诛杀妖女,咱们目标一致,正好同行。”
“她不是妖女。”门声不响的⽩浩云突然冒出一句。她是那么善良可

的娇弱女子啊。
“浩云!”祈进

低声音警告他,又忙对众人解释“⽩少庄主未曾见识过那妖女的厉害,所以不肯相信。”
“⽩少庄主没见过,当然不知道妖女的厉害。”众人急忙口沫横飞地向他介绍妖女如何如何厉害,好像自己亲眼看见一样。
⽩浩云充耳不闻,两眼直直地盯着角落那一对青年男女。四目

接,谁都不肯移开目光。
“你还是我的朋友吗?”唐⽟寒的目光似乎在问。他紧紧握住唐孤兰的手,心里做好了随时动手、与众人为敌的准备。
⽩浩云的目光复杂,他似乎不是那个总是嘻⽪笑脸、天塌下来当被盖的⽩浩云了。神情严肃落寞,复杂的眼光中有痛苦、嫉妒。
有人察觉了⽩浩云与唐⽟寒之间的紧绷,两人的目光像有形的弦索,似乎稍一用力就会绷断,爆发出惊逃诏地的声响。
“⽩少庄主,他们是谁?”
“这两人是什么来历?”有人警惕起来,手摸向兵器“是不是敌人的

细?”
唐⽟寒內力灌注全⾝,准备一战。
终于,⽩浩云移开了目光,轻描淡写地说:“没什么。只是奇怪一个文弱书生怎么与众位好汉在一起。”
“哦,我们来之前,他们就在这儿了。”
走出店门,祈进低声责备⽩浩云:“你刚才是怎么回事?差点犯了众怒。”
长叹一声,⽩浩云喃喃道:“你们不知道她有多美好。”
“算了吧,你!”祈进⽩他一眼“枉你流连花丛多年,竟为一个女人着

成这样。我不得不相信这妖女真会魂勾摄魄了!”
⽩浩云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市镇,不住问着:为什么不是他?难道他真的迟到了十几年?回想在“唐门”时,他们二人比兄妹更亲密的

情,唐⽟寒怪异的反应,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。
耳边响起唐孤兰“我就是要嫁给⽟寒哥哥”的天真话语,⽩浩云

中涌起的悲哀不知是为他们,还是为自己。
即使我来迟了,但你们是兄妹呀!为什么不是我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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