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
扁

苒苒,六个年头在弹指间滑过。
鱼玄机坐在凉亭里,石桌上摆着品茗之所有器具。对面有座假山,其前蓄着一池湖⽔,里头有各式各样的鱼儿悠悠


的,池旁,一棵棵柳树斜着⾝躯,柳丝条子伸⼊⽔中,去纠

⽔中悠游的鱼儿,如烟似雾的垂成重重帘幕。四周种植着木棉树和栀子花阻隔他人视线,也阻隔掉练武场一波波袭来的声浪,花香味飘送在其间,静谧安详的如同置⾝山林中。
披露在炙

下的金发闪出耀眼的光芒,绾住它的黑束更显得黝黑。“绿苑”是专属于她的地区,每人得经通报才能进⼊,而她常常一坐,就坐上一整天。此刻,渌⽔正敛首站在一旁打盹。
“啊,我就猜到你在这儿!”杜家千金弥月大剌剌的走进来,红⾊的⾐裙及粉颊均沾上一些尘泥。
“怎么这般狼狈?”鱼玄机微微蹙起柳眉。“在地上滚过一圈?”在杜馆,就这么一位姐小进⼊不必人通知。
杜弥月落坐她面前,一边用力拍拍裙摆,一边仍不忘吐苦⽔:“还不是为了一只蝴蝶!瞧它

漂亮的,便想抓来给你看看,谁知道不但没抓到,还摔个四脚朝天,丢脸死了!”
鱼玄机嘴角浮上一朵笑靥。
“你都已经二十了,还这么顽⽪,小心杜爷一气之下将你给嫁出去。”
“赫,这南里有谁敢娶我,我当场傍他磕三个响头!”言讫,她也忍不住哈哈大笑:“我早就有自知之明了,瞧我一点姑娘家的举止都没有,正常一点的男子都会拍拍

股走人,连搭话都不敢了,更遑论婚娶。可怜的是爹爹,得照顾我一辈子,真苦了他。”
“你只是比较豪迈大方罢了,大多女孩都含蓄到有些自闭,那不是好现象。”
“多谢夸奖,不过我不需要。”她支住下颚,一脸向往的凝望浩瀚无比的天际。“我倒希望能像大哥一样,遨游四海,探访一些我们在这狭隘天地里无法得知的新鲜事物,然后,将这些事物告诉大家,让众邦国的文化、知识

流互会,让四海皆一家的

觉流通全世界。”
“你行的,杜爷不是故步自封的人,他的思想一向很崭新及特殊,不会让你闷在家里的。”她啜口茶,意味深长的说:“我也想到处去看看。”
杜弥月马上两眼发亮,笑容灿烂。
“那好,我去跟爹爹要求让我们出海”
“你用不着这么急嘛!”鱼玄机连忙拉住她那奋兴得快要“飞跃”的⾝子。“杜爷的思想再怎么特殊,也绝不会让咱们两个女孩子一同出海的。”
她倏地一呆,一张俏脸蛋马上苦成一团。
“那…那怎么办?还是,咱们找重朴一起去,爹爹就会答应吗?”
鱼玄机侧首想了一下,骨制鱼儿簪上的⽩珍珠闪闪发光。
“目前杜爷是不会答应咱们出海的,等大哥回来或许还有可能,毕竟大哥有丰富的航海经验。”
“可是…大哥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啊,难不成一直等?”这怎么成,她才不要把自己的青舂花费在等待上。“玄机,你倒想想办法啊,爹爹一向很疼你,说不定你提出这个要求来,爹爹会答应呢!”
鱼玄机轻轻头摇。
“我能有什么办法?杜爷固然疼我,但他绝不会接受这个无理的要求的。”
“不试怎么知道!”她下定决心似的一击掌。“我去问问他!”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掠过玄机。跑了几步,突然觉得有丝不妥,又踅回来拉着玄机一块跑,跑过亭台,奔过练武场,穿过楼阁,终于来到大厅。
杜弥月定眼一看,大厅空


,穿过珠帘,发现黑莽站在偏厅门口,大门紧紧封锁。
“我爹爹呢?”她向前跨一大步,眼睛净往门上飘,有些纳闷。
“在越语厅。”黑莽以一贯的冷漠口气回答,刚毅的脸庞流露出一片忠勇。
杜弥月点头,顺势就要推门,手还没碰到门,便被黑莽轻柔的手劲给支开。她张大眼,莫名其妙的瞪向黑莽,也惊讶的发现黑莽果然深蔵不露。从小便清楚黑莽⾝手矫健,拳法一流,可是从未见过他与人过招,久而久之便不当一回事儿,而现在,她终于相信了;只有顶尖⾼手出拳,才有办法让人

到柔软里內蕴一股強劲。
“你…你⼲嘛?”
“对不起,姐小,杜爷在里面和十一王爷商讨家国大事,不许有人打搅。”
杜弥月秀眉一挑,趣兴来了。
“十一王爷?表叔?”哇,现在她更有股冲动想往里头冲了,不过她更清楚,黑莽是连门槛不会让她碰到。精灵的眼珠子一转,她倏地往后朝鱼玄机一指,装出忧心仲仲的苦样儿,哇哇叫:“玄机啦!她的脚扭伤了,我好怕喔!所以赶紧抓她来找爹爹,快让我进去啦!”
鱼玄机一怔,眼眸对上她硬挤出泪⽔的脸孔,马上就心领神会,狼狈为

地也装出一脸痛楚的模样,捧着脚踝哀声喊痛。黑莽果然马上上前察看。杜弥月嘴角浮上一抹胜利的

笑,转过⾝,才要推开门,门却自动的打开了。
一位娇美的女子出现面前,看到她彷佛有些讶异,不过很快地,脸孔又恢复原本的淡然,倒是杜弥月看呆了。不是表叔吗?什么时候变成女的了?那女子微侧⾝子,爹爹那张俊朗中带着威严的脸庞马上在她面前放大,浓眉蹙着。
“你又在胡闹了,弥月。”
杜弥月⼲笑几声。如果她识相的话,应该马上脚底抹油快溜,不过她对表叔实在好奇心太旺盛了,只有冒着会被爹爹掐死的危险了,大脑才下完指令开始运转,她的腿已经十分尽责的将她移至偏厅央中,站在除了爹爹外,仅存的一位男子面前。
“没有啦,爹爹,是玄机她脚扭伤了,我特地带她来给您瞧瞧。”话虽如此,她的目光却勾直勾的投

在始终含着一抹微笑的男子脸上。“你就是…表叔?”不会吧,素闻表叔和爹爹手⾜情深,可是这男子…看起来

多二十多岁,怎么会和爹爹那种四十几岁的“老头子”凑在一块儿呢?可是屋里并无其他男子啊!
男子依然是笑,⾝上穿着以蓝橙⾊渐层的锦⾐华服,看起来贵气而傲然。
“想必你就是弥月了,许久不见,变得亭亭⽟立了。”
“你真的是表叔?”她难以置信地重问一次。小时,曾见过表叔,印象中是个⾼大男子,面貌早已模糊。由于表叔天资聪敏,思维迅速,皇上遇见任何问题总会和表叔商详一下,所以表叔虽为王爷,却一直居住在宮闱里,鲜少出游,于是她便很少见到表叔了。
“没错。”
此话一出,马上引来她的低呼:“你不像…不像有四十来岁啊!”“我二十八,近而立之年了。虽与表哥年龄有所差距,但是我俩的思考方式和见解皆大致相同,所以不会觉得有沟通不良的问题存在。”他直接说出她的疑惑,温文的脸上绽放睿智的光芒。
杜弥月恍然大悟,将视线挪向被她“遗弃”在外头的玄机由爹爹扶进来,安置在藤木枝特制成的扶椅里,心虚马上浮现她脸孔,清清楚楚的呈现在众人面前。
“说,玄机的脚怎么扭伤的?”爹爹权威的声音传来,明显不悦。
杜弥月迅速抬起头来,扫过玄机的脚,再接触到爹爹责怪的眼神,又低下头去。
“我…我不晓得啊。”她以为爹爹会斥责她撒谎,不料,玄机真的扭伤脚了。怎么会呢?她并没做什么事啊?
“不晓得?你的举止倒愈来愈放肆了,是否想抄诗书啊?”“啊!”杜弥月苦着一张俏脸,嘟起嘴来。“人家真的不晓得玄机的脚是怎么扭伤的嘛!刚刚拉着她跑时,她的脚还跑得很正常呀,岂知一转眼,她的脚便扭伤了…”说着,她有所惊觉了。跑?!会不会是玄机奔跑时不小心扭到,可是本人却无所觉,由她胡扯脚伤后,才发现的…是的,是这样了。被蒙蔽的良心瞬间清亮了起来,她赶紧蹲在玄机面前,审查她的脚。“爹爹,您替玄机治好了吗?”
“治好了,所幸发现得早,不致于大肿时才惊觉。”杜棹广瞪了她一眼。
杜弥月悄悄吐口⾆头,暗自庆幸又逃过一劫了。每次爹爹一遇上玄机的事,总变得十分柔软,连带地,如果惹出什么祸患,都可以云淡风清的不了了之。于是,现在“逃过一劫”的她心情大好,自动的将表叔拉向玄机面前,笑盈盈的介绍:“表叔,这是我的好朋友兼好妹子,鱼玄机。玄机,在你面前这位威武英俊的男人就是十一王爷,爹爹的表弟,我的表叔。你跟着我叫他表叔就可以了。”
鱼玄机朝那男子颔首,怯怯的喊声表叔。她不习惯曝露在陌生人面前,尤其她的金发未由头巾完全包里,尽数展现在他目光所及之处,更令她局促不安了,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往他的手指,掠过上头三只指环,停伫在尾指上罕有的⽟石上…⽟石?!

悉

浮上心头,尘封的往事一一开启,排山倒海的涌向纷

的思绪。抬眼看他,他的视线正由她发上的鱼儿簪移向她脸上,优雅从容的笑意始终未变。
“鱼?鲜少有人姓鱼。”他的眼光无任何惊讶,平常的像见着平凡人一般。
她直直的注视他,企图由陈年记忆中寻找似曾相识的轮廓,俊逸的脸孔上经由自信而蜕化出的笑,使他看似吊儿唧当,却又隐含狂霸骄恣的沉稳。下意识的看向他肩膀,如⽩藕般的手掌按住脸颊发际处,恍然惊觉…是他!送她鱼儿簪的男子!可是他却无任何异样。难道他已经忘记她?
“是爹爹取的。”杜弥月笑着说:“玄机很喜

⽔,从小到大如果心情不佳时,她都会到河畔去听⽔声,戏浪

。爹爹说她只要碰⽔,便如鱼得⽔,通体舒畅,自由快活了,于是给她取‘鱼’姓。”
“还有个典故啊。”他挑着眉。
“刚开始不晓得给她取什么名字才好,玄机,即为契机,将我和她的生命带往柳暗花明的另一个境界。”杜棹广疼

的看着鱼玄机,声音不由得放柔了:“玄机就像我的女儿,善解人意、娴雅温煦,比起弥月啊,好太多太多了。”
杜弥月倒也落落大方,闻言既不娇嗔也无不服,走上前搂住爹爹的臂膀,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:“玄机的确很好,琴棋书画,样样精通,不过…就是因为我的存在,显得玄机更为珍贵,所以我也是很重要的!”
杜棹广先是一怔,然后哈哈大笑。
“是是,不论是玄机还是弥月,都是爹爹的心头⾁。”他两手各揽来鱼玄机和杜弥月。”有女如此,夫复何求啊?”
全厅人都笑了,鱼玄机悄悄抬眼看向笑逐颜开的表叔,嘴角的笑容渐渐隐没?
杜棹广声名远播,人尽皆知,对于这个“平民王爷”妄想攀龙附凤的富商贾人,莫不时时刻刻伺机而动,无所不用其极,奢望有皇族蔽应,因此,随

如杜棹广,仍是人们巴结的对象,一举一动理所当然的也成为注目焦点。
当年喧嚣一时的“异邦女子事件”经由岁月的累积,已经渐渐淡化,寡陋如众平民,自然而然又开始找寻杜棹广最近所作的事来大肆宣扬一番。
这样牵一发而动全局的连环影响力是难以想像的。尤其行事低调的杜棹广不是个长袖善舞的人,朋友不多,

知內情的人们,当然得从这些朋友们下手,而这些朋友,自然而然又成为众人环伺的目标,其中以⻩预评为最。
⻩预评是北里的一位古董贩卖家,颇具

际手腕,所以生意经营的有声有⾊,没将古董铺扩大经营的原因是,他喜好收集由⻩金制成的物品,举凡⻩金发簪、⻩金指环、⻩金椅凳及⻩金垂帘等,应有尽有,古董铺的盈余大多被他拿来购置⻩金物品,却又不肯变卖⻩金物品,气得⻩夫人直嚷着要改嫁。
这⽇,好不容易敷衍掉几个想向他套话的人,⻩预评拿着古书去与杜棹广研究古字之奥妙及运用方法。
傍晚,杜棹广有客来访先告退,他无聊之际,临窗眺望社馆全景。杜棹广虽然不汲汲于名利,可是对居住环境十分讲究,放眼望去净是百花争妍、雕栏⽟砌,光是看便觉得非常享受。
眼光不知不觉停留在一处树木浓郁处,两名奴仆立在门口,他不

觉得好奇。这杜馆他虽不是十分

悉,起码是独⾝一人也不会

路,但他从不知杜馆里有一个地方是这般谨严的,好奇心驱使下,他走出书坊,下了阶梯,到了“绿苑”一阵风吹过,挂在门檐下的风铃铃铃作响,铃的下端吊了个木牌,上面写着:绿苑
“绿苑”他喃念着,对里头更加好奇了。
“⻩大爷,”奴仆马上上前陪笑。“有什么事吗?”
“这里头…?”
“呃,这里头是鱼姐小…就是那位异邦女子专属的地区,得经由鱼姐小的应允才能进去的。”
虽常来杜馆拜访,但他从未有机会瞧见那位异邦姑娘,不是不好奇,只是秉持着随缘的态度,反正该见的,终会见上一面的;只是没想到,她在杜馆的⾝份是这样特别。没打算⼊內打搅,他转⾝就要离开,后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,他直觉地回头一望,心跳顿时加剧,两眼发直。
她,穿着浅紫⾊⾐裳,手拿着一条浅紫⾊头巾,一面走着,一面全神贯注地把头巾围住她那头耀眼的金丝,红润的樱

微抿,雪⽩的脸庞嵌着深邃的五官,浑⾝散发一股不同于书卷味的气质,似是会蛊惑人心的

香。
他马上

到头⽪发⿇,⾎

倒流,脚像生了

,完全动不了。
鱼玄机在头巾尾端打个活结,抬起眼,衍接上⻩预评那双发直且惊愕的眼睛,马上退了两步,美丽的脸蛋上出现了自卑及害怕。
“你是谁?”她的声音微颤。
两名奴仆马上上前。
“鱼姐小,⻩大爷是杜爷的好朋友。”
⻩预评连忙凑上一个友善的笑容,为自己的唐突吓坏佳人而有些苦恼。
鱼玄机看他一眼,明显的松懈下来,向他展出一个腼腆又纯清的笑。
“抱歉,因为没见过你,所以…”
“没关系。”他急急的接口,语气因佳人的笑不自觉

动几分。“是我失礼了,见到姑娘目不转睛的,活像个登徒子,不过你千万别误会,我不是!只是见了姑娘,

到十分的惊…

。”是的,惊

!她的美丽令他相当震撼,相较之下,家里那个⻩脸婆就显得

俗而鄙陋了,尤其她的金发,更令他意

情

。
他的赞扬使她有些别扭、赧然,只有朝他轻轻一笑,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“呃…杜大哥大概事情也谈完了,我去找他。”看出姑娘的不自在,他只好藉故离去。天晓得,他多想再跟她说几句话。
鱼玄机颔首,目送他离去。一道黑影闪过,站定她眼前。“⻩叔叔怎么跑来这儿?”十四岁的杜重璞硬声道,像是不⾼兴。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她细腻的发觉重璞的不悦,


⾼照,林叶的遮掩使他的脸孔有些许

暗。“你心情不好?还是…练武场发生什么事?”重璞虽年稚,发育却相当好,喜好练武又使他此同龄男孩更形健壮,少她四岁却与她平⾼。
“我讨厌⻩叔叔看你的眼神,像一只狼在垂涎它的食物一般。”
鱼玄机闻言,不

失笑。
“⻩叔叔如何看我,与我无关,倘若你因这事生气,就未免太小题大做了。”
“不是小题大做!是…反正我讨厌他就是了。”他的口气有些

烈,听到她耳里就像小孩要不到糖,在闹脾气一样。“说话不可以这样长幼不分,知道吗?⻩叔叔是咱们长辈,就要尊重他。”她拿掉飘落在他发上的枯叶,柔声说:“别孩子气了。瞧你満头大汗的,刚练完武?去洗洗⾝子吧!”
“玄机,我不再是你印象中的小男孩了,我已经长大了!”最后那句“我已经长大了”他是用力说的,而且一脸正经。
“我明⽩。”她口头上虚应着。“去换件⾐服。”
他反手握住她的手,两眼灼灼的注视她。
“真的明⽩?”
“是,是。”鱼玄机将他推往“

风苑”的方向。“快去吧!”?
至于⻩预评,自从在绿苑遇见鱼玄机后,整个人都陷⼊一种前所未有的恍惚状态。
他镇⽇窝在“蔵金阁”里头,古董铺也不经营,全丢给⻩夫人去掌管,每天就呆呆望着所有自己收集的⻩金制品,神思缥缈,模糊地、不停地想着他和鱼玄机相遇的那一刻,嘴角不知不觉绽开満⾜的笑。
唉,都已经是三十好几的人了,居然为一个姑娘家,弄得自个儿神魂颠倒、七下八下,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,硬绷绷的⻩金制品,有天也会变成软⽟温香的⻩金美人儿,这教他如何不心

神驰呢?尤其她那头金丝由微风拂动,

绕上她洁净若雪的手臂,更教他看得心脏险自口腔跃出。
他看向⾝旁那尊略十五公分⾼的⻩金人像,意

情

的捧起它,喃喃自语地:“总有一天,我要您变成真正有⾎有⾁的活人儿,永远待在我⾝边。”他的笑意更浓了。
正当他陶醉在自己编织的美梦时,外头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,蔵金阁的木门不客气的被撞开,⻩夫人火冒三丈的冲到他面前,待他尚未回过神,已一把扯掉他怀里的⻩金人像,丢到⾝后去,嘴巴劈哩啪啦的开骂:“⻩预评!你这个浑帐,你还是不是个男人!每逃阢在这个烂地方,生意不必做了是不是?生活都不必过了是不是?还是看着这些⻩金就可以添

肚子了?告诉你,我已经忍无可忍,你马上给我下去做生意,否则…”她顺手提起一瓶⻩金制,上头雕有莲花的精美花瓶。“我就放一把火把你这蔵金阁给烧了!”为响应自己的魄力与实践力,她还把花瓶⾼⾼举起,威胁的看着他。⻩金遇火即熔,不信他不怕!
⻩预评望着花瓶,然后眼睛睁得大大地,

呼不由得急促起来:“你是不是疯了!这蔵金阁的⻩金价值不赀啊!”他心疼的不是钱,而是美丽的⻩金,一旦被火熔解,他的心会碎的。
“喝!有反应了是不是?”她顺手抄起一支折扇。“还不赶紧下楼去!”
“好,好。”他全⾝绷紧的盯住她手上的折扇,语气尽量放轻,怕触及她的怒涛区,这支人工特制的⻩金摺扇又得当场报销。“把扇子给我吧,它很容易坏的。”
⻩夫人狠狠瞪他一眼,把摺扇随意往空中一抛,看也不看,转⾝下楼去,直到⾝后传来物品坠地破裂声和一声凄厉的哀嚎声后,她才稍微心情有些快活。
“活该!”谁教他要那么宝贝那些束西呢,连她这个

子都看不过眼了。
“⻩夫人。”杜弥月站在古董铺口,手里捧着一个纸盒,后方站着胞弟杜重朴。
“啊,弥月,有事吗?”⻩夫人笑容満面的

上去。
“爹爹要我送来⻩叔叔上个月买的东西。”她把纸盒摆上桌去,一面开封,一面说:“是⻩金制的花束。⻩叔叔说家里有一个⻩金花瓶,刚好买个花束来搭,你瞧,是不是很漂亮?”
⻩夫人的脸一阵⽩一阵青,话硬从牙

迸吐出来:“漂亮。”浑帐,又花钱买这种没用的东西!
杜弥月固然大而化之,但女孩儿该有的细心她一样也有,而且她一向善于察言观⾊,所以⻩夫人那面颊上微微的

搐,她可看得一清二楚。还有,⻩夫人“痛恨”⻩叔叔将银两花在⻩金物品上的事,众所周知。
“那…没事了,我们先走了。”识相点,就快跑吧!待会儿,恐怕会由⻩府扛出一位重伤者喔。
大约走了十步,⻩府上头的楼阁隐约传来怒吼声,她忍不住让笑意浮现表面。
“哎呀,怎么可以笑呢?我应该以同情慈善的心情替⻩叔叔哀悼的啊。”她十分认真的杵在原地的调整心态。
杜重朴问声不响的逾越她,直直走向熙来攘往的市集里。
“喂,你等等我啊,重朴!”杜弥月追上去,奇怪的望着他。“你怎么了?心情不好?”
杜重朴猛然停住步伐,缓缓看向她。
“没事。”口气很硬。接着,他又迈开脚步,大步走。
“那你怎么一脸闷闷不乐的?”
“不是闷闷不乐,是…不想看见任何有关⻩叔叔的人、事、物。”他走得更急了,害得个儿娇小的杜弥月追得气

嘘嘘。
杜弥月好不容易欺近他⾝子,赶紧一把抱住他手臂,让他连拖带拉的带自己走。
“我不懂你的意思,你不是一向

喜

⻩叔叔的吗?怎么一下子又讨厌起他了?”嗯,这种走路方式还

轻松的,改⽇教玄机走看看,以免要她多跑几步就动不动扭伤脚。
“姊…不晓得是不是我太敏

,我总觉⻩叔叔对玄机有不轨的企图。”
“企图?”她扬起眉,瞧他严肃又正经的模样,也不像开玩笑,便开始认真的思索这个问题。“不会吧,⻩叔叔是这种人面兽心的人吗?况且,玄机都可以当他女儿了,爹爹又是他的好朋友。”
“知人知面不知心,而且玄机长得太漂亮又太特殊了,这几年来的深居简出,无非就是为了避人耳目。你没瞧见⻩叔叔看见玄机时那股⾊样儿,我真想一拳朝他揍去…”眼角瞥见她双眼倏地发光,他挫败的说:“恐怕得令你失望了,因为我没动手。一旦动了手,就算不给爹爹剥层⽪,也会给玄机给疲劳轰炸,骂到精神恍惚了。”
“嗯,倘若⻩叔叔果真垂涎玄机,我们不能坐以待毙,得想想法子。”
“有何⾼见?”杜重朴多⽇来的愁绪,此刻已烟消云散。因为他对姊姊的智谋一向

有成竹。
“秘密。”她笑。
走到东里的武术练习庄,按照一贯的步行路线到达练习场,里头众人均穿齐练习服,整齐画一的坐在四周,其中有两人正在场央中比划。此行除了替⻩叔叔送达物品,还有就是代爹爹巡视武术场。
在一旁指导动作的郭上林停下呼喝,拿掉竹编头罩,狂傲不羁地朝他们走来。一面吩咐场內师弟们各自练习。
“好久不见了,这一阵子忙些什么?都没来瞧瞧。”郭上林视线扫过杜重璞,停留在杜弥月脸上,毫不掩饰眼底狂热的

意。
杜弥月瞄他一眼,迳自转⾝往练习场后方的偏厅走去。
“你当本姐小是无所事事吗?每天来你这武练场闲逛?”而她最讨厌就是来这儿了,每次瞧见他那张脸就忍不住作恶,偏偏⽗命不可违,他又是这儿的负责人,想不见都难啊。
“是,是。”郭上林识趣的转变话题。“这半年来,扣掉基本开销,盈余为五万一千二百两…”
杜重朴不耐的挥手。
“庄里的营运状况等杜馆里的清算人员来再向他报告,咱们只是来瞧瞧练习情况罢了。”想不通爹爹怎么会收这样的人当徒弟,长得⽩⽩净净,却浑⾝散发一股

味儿,看起来就是浮浪

儿的人。莫怪姊姊从未给他好脸⾊看了,连他都觉得受不了。虽然郭上林对姊姊的

慕之心昭然若揭,姊姊也没说什么,不过他很清楚姊姊知道郭上林对她的心意,姊姊的视而不见想必是不愿给自己增添⿇烦吧,毕竟姊姊对郭上林一点意思也没有。
冰上林尴尬的笑了笑,待他们在偏厅里坐定后,马上去泡茶。
杜重璞无聊的望望四周,便起⾝拍拍下摆,说:“你们自个儿聊聊,我四处逛逛,待会儿便回来。”
当郭上林端出热腾腾的茶时,只看见杜弥月一人在莲花池畔凝思。
“重璞呢?”
杜弥月拉回思绪,接过他递来的热茶。在舂寒料峭时分啜热茶,无疑是最享受的事。
“大概去练习场与师弟们切磋武艺吧,他总静不下来。”
闻言,喜悦若涟漪逐渐扩大,直浮上他嘴角。
“咱们…很少有时间单独相处”
杜弥月若有似无的轻蹙眉心,缓缓转头看他。
冰上林连忙将热茶放下,郑重其事地注视她,深深连

了好几口气,似是凑⾜了勇气,溢出嘴⾆的声音却细若蚊

,杜弥月只瞧见他的嘴

动了动。
“你说什么,我听不见。”
冰上林一怔,

咽下口⽔,眼光怯怯的

上她直率无滞的眼睛,心跳的速度更是狂飙上升。
“我…我是说…”天,他差点要咬⾆自尽了,好不容易有时间相处,藉机抒发情衷,口⾆却要命的拙劣。天呀!别再捉弄他了,小美人儿已经不耐烦的皱起细眉了。“你年接邺十了吧?”
“如果你想拿我的年纪大作文章,劝你免了吧,我不要与你争执,再者,我不认为女人的一生必须永远依附在男人⾝上,所以虽已过婚嫁年龄,我并不以为意,我有更多事待我去实行。”她顿了顿,再抬眼瞟向他。“而且,我有个‘平民王爷’爹爹,何须挂怀此事?”言下之意为是倘若要嫁,岂会嫁不出去?
无可避免的,郭上林面颊上出现大小不一的冷汗,拂面而来的舂风更是吹凉了他的心。
“这么说,你不打算成亲了?”
“并非,看缘分。”忽然自觉无须向他说明太多,杜弥月将茶杯递给他,转⾝要走,却让他一把拉住。
“难道你看不出来,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吗?”他冲口而出,得到的回应却是似笑非笑的睥睨表情。
“媒妁之言皆由⽗⺟口出,岂是小女子可以决定?”丢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,她笑的灿烂。
冰上林一怔,为她笑开的美颜

到

恋。
“我愿意到府上提亲,只要你首肯。”
杜弥月退后一步,挑眉。
“何必呢?我不属于任何人。再说,使君有妇啊。”她意味深长的说,从容的甩袖而去,只留下他一人原地发愣。
使君有妇?什么意思?不,不会的!他悚然而惊。
他是个多情的人,却非痴情,所以便和杜馆里的小梅打得火热起来了。
对于小梅,他并没有多少真心,就贪图她的美貌单纯,天真好骗,暗地里

往,一颗心还是净悬在杜弥月⾝上。小梅知道后也曾大吵大闹,但⾝子都给了他,也只有忍气

声。
可是,没道理有人知晓啊?他一直很谨慎又很小心,除非…小梅脫口而出?!她敢?贞

乃是女子第一生命,她绝不会说的,可是弥月怎会知道呢?
想了想,他的头益发疼痛。也许,是弥月随口说说也不定!唉,无缘无故说这句话,害的他一颗心七上八下。
弥月,你可真会腾折人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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